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奈良美智:像呼吸一样的画下来了

第一次看到这些大头女孩,

注视着、对视着,眼睛竟久久无法移开。

那纯真无辜的眼神,无法不让人心生怜爱,

可她们周身笼罩着的淡淡的落寞和疏离,

让你又不由升起一缕怅然。

她们的作者是奈良美智。

初听到这个名字,你是否也主观地以为:一定是一位温柔知性细腻美丽的女子吧?然而事实却正相反–名唤美智的这一位,是个摇滚范儿十足的粗犷大叔。

1959年12月,奈良美智出生在日本弘前市青森县西部的一个小地方。他说那是一个“让人沮丧的季节”。空气很冷,每个人都在努力地忍耐。他的父母忙于工作,两个哥哥又大他将近十岁。“我只能被苹果树包围(青森以特产苹果闻名),没有可以聊天的人,只能和自然对话。所以,我对着树木说话,对着小狗和小猪说话……”

三岁的奈良美智
奈良美智在自己的自传中手绘了记忆中的家乡

六岁时,他曾给自己画了一部小小的绘本,名叫《企鹅物语》,他想象自己和猫咪相伴从北极到南极旅行、冒险。在学校联络簿上,他六年得到的评语都是:“有空想癖的习惯,上课精神不集中,老是看着外面。”

1975年,随着美军撤退,越战宣告结束。战争期间涌现了大量具有反战思想的摇滚乐队。年轻人的愤怒、听觉上的刺激让奈良美智深陷其中。那些年打工赚的钱、父母给的零花钱大多都被他花在了买唱片上。当时的唱片封套,奠定了他对于影像的概念。

升高中时,奈良美智阴差阳错地进了县内数一数二的学校,但天生不爱念书的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街上鬼混,据说曾经被抓到警局教导过。那个时候,他时常进出酒吧、夜店,甚至还在舞厅做过DJ。奈良美智后来回忆道:“我甚至受到一些大学生(尤其是女大学生!要强调一下)的喜爱……打工赚来的钱,甚至让我享受了些许堕落的快乐……”

18岁时,奈良美智正式开始学画。日常用的笔记本、碎纸片,甚至是后来搬家用的纸箱……这些都成了奈良美智的画布。“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,却莫名地渴望用艺术将它展现出来。”

1978年,19岁的奈良美智考上了一所美术大学的雕塑系,但他没有去,因为他最想学的是画画。于是他来到东京复读,租最便宜的房子,做着最底层的工作。一年后,他考上武藏野美术大学,可是那时日本的摇滚浪潮正劲,资深摇滚迷的他“无法集中精神画画”,而且不喜欢学校的课程。于是,他拿着第二年的学费去欧洲旅游了。操着一口不流利的英语,奈良美智交到来自世界各地并且志同道合的朋友。他住最便宜的青旅,看最棒的美术馆,听最好的摇滚乐现场。

三个月的欧洲行,花光了所有学费。他只能转学到学费较便宜的公立大学,于是又考了第三次高考,成为了爱知县立艺术大学的新生。1983年,也就是二年级学期结束后,24岁的奈良美智再次穷游欧洲。27岁时,奈良美智在艺术学校里教授美术课,对象是一些高一、高二的学生。他第三次去了欧洲,意识到“不是这群学生,反倒是自己,更应该接受艺术教育”。第二年,他正式求学德国杜塞尔多夫艺术学院。博伊斯、基弗、里希特、白南准等艺术大师皆毕业于此。

杜塞尔多夫很冷,就像他的家乡一样。奈良美智在德国一待就是12年,语言的隔阂,使他起初很难用德语与人讨论深层次的艺术问题时。“每每遇到讨论,虽然我有想参与的心情但却无法表达,只能一个人躲在角落,就像一只被遗弃的猫,静静地不出声。”那段孤独的时光让他清晰地回忆起自己孤单的童年,那种气氛也让他把自己隔离在世界之外。跨越时空,身在德国28岁的他开始和身在青森8岁的自己对话。

奈良美智说自己只有“愤怒、孤单、难过”的时候才会画画。自此,奈良美智画画的心情也变了。过去,他希望通过画画来获得存在感;后来,画画则成了他直面自己内心的一扇窗口。“当我开心的时候,我不会画画;只有感到愤怒、孤单、难过的时候,我才会画画,我才能够与画作交流。”“本来应该是要对人倾诉的。但我们的生活中都没有那样的人,所以我们才需要画画。”大家所熟知的小女孩形象,也正是诞生于这个时期。

从杜塞尔夫时代起,奈良美智的风格渐渐走向成熟。他表现突出,第一年就收到了阿姆斯特丹的画廊的邀请,第二年更是收到了著名的科隆画廊的邀请。从科隆画廊起,奈良美智渐渐走向了成功艺术家的道路。

不论是艺术爱好者,或是对于艺术并不熟悉的人,都能被奈良美智的作品吸引,特别是画家在亚洲受欢迎的程度和影响力以及在拍卖市场中的评价,近些年来都水涨船高。但对于这样爆红的市场,奈良美智感到惊讶,“我的画这么受欢迎,不只是搞艺术的人,一般年轻人也认识我的画。让我渐渐有作为名人的压力,原因我也说不上来。”他开始避免在人群中曝光,选择了一头栽进自己世界比较封闭的生活方式。

但是经历了2011年3月日本地震和同年父亲的去世,奈良美智的创作发生了悄然的改变。他思考如何与这个世界相处,如何成为一位正经的大人。“我变成熟了,我开始把别人看得比自己重要了……”

“现在跟以前不同,我不再画愤世嫉俗的小孩,他们还是一样的孤僻,但不会稍纵即逝。现在的画更深入,至少我是这样想的。但这并不代表艺术层次的提高,而是因为我学到与人互动。我不晓得这对我的作品是好是坏,确定的是我无法画出我以前画的东西……”

于是,他笔下的女孩开始有了晶莹的大眼睛,少了敌意,奈良美智开始与这个世界和解。

如今,他喜欢住在乡下,也能在农村生活中找到许多乐趣。有一阵他迷上了种树,一口气种了两百多棵。他用三个满满当当的柜子搭出一个飘窗,然后把唱片、玩偶和书塞满家中的每一个角落。坐在窗前,就能感受到四季的变换。

奈良美智并不在意所谓的艺术地位–“在远离那样的位置去画出来的东西,对我来说才是绘画。”他说,画画“就是像呼吸一样的画下来了”,“从叹气到吐气,嘶吼到呵欠,像是坐上时光机一样,我想去和各式各样的自己打声招呼。”

作为最重要的日本现代流行艺术家之一,和草间弥生的圆点南瓜和村上隆的花心人相比,似乎总是奈良美智的大头娃娃更能让人“心有戚戚焉”,你说是吗??